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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师于永正
知道于永正老师的大名,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。彼时,我是一名懵懵懂懂的教学新兵,常在《小学教学》等杂志上看到于老师的交际作文课例,被他精妙的教学设计和幽默的教学语言所吸引,以至于情不自禁地抄了一篇又一篇他的教学实录。
那时,于老师在我心头,是遥远而敬畏的存在。
现场感受于老师的风范,成为了我的梦想。
1995年9月,梦想成真。
那是柿子还很青涩的季节。为了近距离欣赏于老师的风采,我起了个大早,端坐在主席台后排,眼巴巴地等待着于老师出场。
上课了,于老师和孩子们很随便地拉起了家常。于老师让孩子们观察他的外貌,猜他的年龄。有个孩子说于老师的嘴巴有点歪,于老师笑着告诉他,小的时候得过脸部神经系统的小毛病,孩子们开心地笑了。课,就在这样极为轻松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。
于老师上的是素描作文课,题为《于老师印象记》。于老师显然是个调节课堂气氛的高手,师生虽是第一次见面,但孩子们一点都不感到拘束。
课堂笑声阵阵。
最精彩的,莫过于于老师对学生习作的现场点评,快、狠、准,不时赢得老师们的阵阵掌声。
末了,于老师现场展示绝活——清唱京剧选段——唱的是旦角!
台前的于老师宛然一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,我不由得呆呆的了。
打那以后,我有了一个“奢望”——每个学期都能听一次于老师的课——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。于是,我只好在字里行间追慕于老师的风采。
他的文章,他的实录,凡是能找到的,一篇都不落下。《草》《小稻秧历险记》《狐假虎威》《月光曲》《猪九戒》《月光曲》《全神贯注》《梅兰芳学艺》《水上飞机》等课例,无不诠释着于老师高超的教学艺术。
有些课录,还被我划了一道又一道的杠,那是我认为于老师的课最出神入化的地方。每一次落笔成线,乃至在波浪线后所加的几个重重的惊叹号,都是我敬叹之情的自然流淌。
记不清哪一年了,于老师的《教海漫记》出版了,我买了一本,请于老师签了名。这本凝聚着于老师大半生教育智慧的随笔,清新隽永,全然没有高头讲章的枯奥生涩。于老师常常用几个简单小故事,让我豁然开朗。《教海漫记》,成了我案头的教育圣经。
02
于老师上的是想象作文课《歇后语写故事》。
于老师先用一连串歇后语,和孩子们聊天,接着让孩子们说说自己熟悉哪些歇后语。课进行到一半,最让人忍俊不禁的场面出现了!年过花甲的于老师,居然包着块花头巾,拎着个花包袱,踱着“鸡步”,带着一群“鸡娃”去给黄鼠狼拜年,全场笑倒,掌声四起。
此时的于老师,俨然是个老顽童,天真烂漫,洒脱不羁。
于老师一边细细地翻看我的课录,一边充分地肯定我的课,并指出我要在朗读上下功夫。于老师有时会出声地读教学实录中的一些语句,有时会翻开教材给我讲解。整整一个半小时,于老师始终非常平和,没有一点架子。这个昔日在台上神采奕奕的偶像,此刻却是那样的亲切随和,一如邻家伯父,对我这个道行尚浅的青年,无私地分享他的教学智慧与人生经验。
也许,对于老师来说,给年轻教师看一份教案,是家常便饭。但于我,却意义深远。于老师的肯定,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和鼓舞!
2003年11月,蒙学校推荐,我参加了由薛志才老师组织的“西湖之秋”教学观摩。和于老师同台上课,心里既兴奋又不安。我上的是《在大熊猫的故乡》,本想请于老师点评,可惜,于老师第二天在别的地方还有一节课。03年11月——05年4月间,我曾数次和于老师同台上课,但一直无缘得到他的耳提面命,深以为憾。
这个遗憾,终于在2005年4月10日宁波音乐厅得以弥补。
4月9日晚上,活动组织者告诉我,于老师将在明天点评我的课,这让我兴奋至极,一夜辗转。
第二天,于老师坐在台上,离我很近很近,一如我第一次听课,与他离得那么近。
想到我平素敬仰的于老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,真有些忐忑!
上完了课,已经十一点半多了。当主持人宣布于老师要评虞大明和我的课,台下掌声雷动。于老师先是评虞大明的课,课怎么评的,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来。终于轮到评我的课了,他点评中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我的心里。于老师先是热情洋溢地赞赏我的课。之后,于老师指出了我的课值得商讨的地方:“教学的不足之处是课文读得不够充沛,教师放课件朗读课文感觉似乎太早了些。最好的阅读是让学生自己读懂,让学生还原文本,想象文本,边读边把文字的画面还原,最后看一看课件,可能效果更好。仅供张老师和各位参考。”
寥寥数语,是对课的提点,也是对人的鞭策。
此后几年间,每年总有几次见到于老师。岁月,在他额头刻上了道道皱纹,在他鬓间点染了缕缕银丝,但于老师依然精神矍铄,我和老师们经常能听到于老师的一节又一节新课。《考试》《听声音写想象作文》《第一次抱母亲》《长相思》《杨氏之子》《高尔基和他的儿子》《番茄太阳》等课,就是于老师的经典之作。于老师的课,朴实无华,渐臻化境。
那一天的课,上得颇为顺畅。于老师听后激动地握着我的手:“小张,最近进步很快啊!”活动结束后,《语文教学通讯》裴海安先生让我把此课整理出来,杂志要做我的一期封面人物。
我冒昧地请于老师为此课点评,于老师当即爽快地答应了。
回杭后,我将课堂实录电子稿发至于老师女儿的邮箱。于老师答应在春节前将点评稿寄给我。农历二十八那天,我接到了于老师寄自徐州的快件。打开快件,跃入眼帘的是于老师秀逸潇洒的圆珠笔手书。手书下方,是一叠课堂实录,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红字。大部分是于老师对此课的评价,不少地方是对我的课堂实录做得不规范之处的修正润色。句子,标点,小括号,改得一丝不苟。我把于老师改动过的地方给妻子看。妻一读再读,深深赞叹:“大师风范!”
后来,机缘巧合,我有了更多机会近距离接触于老师,幸运地得到于老师的耳提面命。对我的课,他常常毫不吝啬赞美,也时不时地给我提个醒——
“祖庆,你要多练板书,把每个字写好!”
“祖庆,语文课,一定要加强读的训练!”
“祖庆,这节课,学生的习作修改,还可以更扎实!”
“祖庆,推荐你读一本朗读方面的书。” ……
于老师的话,永远那样简简单单。每次,我都能从他简单的话语中读出很多很多。
2014年,凝聚着于老师毕生心血的《于永正文集》问世了。老师托出版社将文集寄给我。
很多故事、课例都是之前零散读过的,再次读来,格外亲切;文集中,有不少新的篇章,是于老师逐字逐句手写的。又一次被于老师高超的教育智慧深深折服。
文集出版几个月后,也许是为文稿耗了太多心血,也许是常年奔波劳累,课堂上神采奕奕的于老师,病了,病得不轻。
前年暑假,我去天津看望于老师。看到老师罩着口罩,头发几乎掉光,泪水,在我的眼眶里打转。
于老师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,和我握手。
我强忍住泪水,轻轻拥抱亲爱的于老师。
我说,于老师,您一定要尽快好起来。
老师说,祖庆,没事的,我期待着你更多佳作。
不敢太多打扰老师,只坐了二十分钟,起身,告别。心里默默祝福:于老师,早日康复啊!
后来,于老师的病情逐渐得到控制。我和全国各地的老师们,又常常在教学杂志上,读到于老师精彩的卷首语。于老师的文字,一如既往地干净、隽永,耐人寻味。于老师的女儿于然告诉我,每一篇文章,爸爸都是在病中写出来的。每写完一篇,他都要休息好一阵子。
肃然起敬,暗暗心疼。
此刻,于老师的文集就摆在我的办公桌上。翻阅着于老师的文章,回想和于老师交往的点点滴滴,心里默念着藏了很久的话:
“于老师,您是我永远的导师!”
导师,学生祝您早日康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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